你是不是曾抱怨過自己或別人:「很沒用」,這時一定很沮喪或氣極了!當我們做某件擅長的事,我們不會說:「我好有用啊!」當把「用」字用在人身上時,多半是負面表列,而且有連最低標都達不到的貶意。
這時候你就需要莊子了。
莊子在內篇「人間世」說過一個故事,有一個名叫石的木匠,前往齊國,在路上看見一株被奉為神社的櫟樹。這株樹的樹蔭可為幾千頭牛遮蔭,非常的粗壯高大。觀賞的人群蜂擁而至,但木匠不屑一顧,繼續趕路。木匠的弟子不解的問:「從我拿起斧頭,跟隨師父以來,還不曾看過這麼壯美的樹木,師父卻不願停下腳步來是什麼原因呢?」木匠說:「別提了,那都是沒有用的散木。用它做船會沈、做棺材很快就會腐爛、做器具很快就會毀壞…是不成材的樹木,沒有一點用處,所以才能這麼長命。」
木匠回家後,夜裡櫟樹前來託夢為自己辯白:「你要拿什麼跟我相比呢…它們就是因為好用才苦了自己,所以無法享有天年,中途就夭折了,這是自身招來世俗人們的打擊,萬物無不如此。我期許自己沒有用已經很久了,我能保全自己,這就是我的大用,如果我是可造之材,能長得這麼大嗎?」
這個故事講的是木匠以「有沒有用」來衡量櫟樹的價值,但櫟樹之可以成其大成其久,正在於他沒有世俗認可的「有用」,才保全了自己,乃至能提供大庇蔭且受人膜拜,這就是莊子所說的「無用之大用」。
可見有沒有用往往是一時一地的,更看你會不會用。
莊子的好友惠子曾跟他抱怨,魏王送他大葫蘆種子,他養大後,結出的果實有五石的容量。用這樣的大葫蘆來裝水,因它不夠堅固,無法負荷本身的重量;把它剖開做成瓢,它又大得沒有水缸容得下,後來惠子因它毫無用處砸爛了它。
莊子聽了後說惠子是「拙於用大」,不懂得善用大東西,如果是他,就會把大葫蘆製成腰舟,綁在身上,然後悠哉悠哉地飄浮於江湖之上。
多好玩的建議啊,好想現在就綁上大葫蘆浮板跳到水裡去!所以怎麼會沒有用呢?只不過沒想到「無用」的用處罷了。那為什麼沒想到呢?莊子說這就是「有蓬之心」,意指心被蓬(雜草)遮蔽了而不夠通達。
我們的思考慣性讓我們習於從「有用」這面來衡量人事物的價值,而從「無用」那面思考「無用之用」正是我們心靈被遮蔽的部分,只要兩邊都能疏通,就不會那麼在意要「有用」,因為無用也有無用的用處。
有趣的是,你有沒有在寫作文時引用過李白的「天生我材必有用」,而且是往正面(有用面)去申論,寫出積極樂觀可得起碼分數的有用好文?只是這裡的「有用」,情況特殊,要看上下文的意思。
「天生我材必有用」的下一句是「千金散盡還復來」,兩句在一起的意思:「反正」我一定是有用的,所以別怕,就是耗盡家產也還是賺得回來。而這兩句的上下文又分別是「人生得意須盡歡,莫使金樽空對月」及「烹羊宰牛且為樂,會須一飲三百杯」,是的,這首名為「將進酒」的樂府詩,是首勸酒歌,意在鼓勵人不要怕及時行樂,因天生我材必有用,即使浪擲千金喝茫了也還是賺得回來。積極樂觀在「勸酒」上,但實則也是借酒澆愁,最後一句最能引起共鳴:「與爾同銷萬古愁」!
李白有沒有用?被奉為「詩仙」的他肯定不會「沒有用」,但他在官場上始終沒被當成「有用之人」,之後又因不得志求去而雲遊四方,就像他在「將進酒」中勸勉自己的話:「古來聖賢皆寂寞,唯有飲者留其名」,又「聖賢」、「飲者」(酒徒)哪個有用?哪個沒用?這就有賴我們打開「有蓬之心」,才能看得清楚。